今天是记者节,当我们的微信圈正刷屏为记者庆贺的时候,许多记者正在奔波的路上,我们说的再多,在记者眼里,还不如做的实在。
杭州的天气最近冷得很快,西北风暂时吹散了北京的雾霾,《经济参考报》的总编杜跃进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令人愉悦的蓝色,在昨晚8点半匆匆抵达杭州,第二天他在传媒学院有个“卓越传媒人大讲堂”讲座,为此他准备了4个小时左右的PPT,想和学生们聊聊自己眼中的财经新闻。
杜跃进1986年开始进入媒体工作,一干就是28年——8年在《瞭望周刊》,14年在《中国证券报》,6年在《经济参考报》,现任新华社高级编辑,《经济参考报》总编辑,也是我们传媒学院的课外导师。
杜跃进很早就有读报纸的习惯,做记者的想法自然存在了很久,并且很坚定。大学本科是中文,研究生学了新闻,毕业以后被要求留校,但是他心里不愿意,“还是想去一线干点事情”,于是他借着实习的机会,便“一去不复返”留在了媒体。
“什么是财经报道?”杜跃进开口第一个问题就抛了过来。
“解说股市!”LY同学的回答直击要害,说中了财经报道的狭义概念,杜跃进曾经工作过的《中国证券报》做的就是股市投资的报道。
其实,财经报道有很久的历史渊源。当年华尔街日报的前身定位就是做“船货报价单”,港口码头卸下什么货马上传到市场,市场马上做出反应,才有可能抢得商机;路透社前身定位是“飞鸽传信”,战争年代卖国债,仗打赢了那么国债回馈利率或许会翻倍,若输了则亏本,所以战场的实时动态消息显得十分重要。
在中国,财经报道是改革开放的产物,“如果说战争时期战地报道是最高境界,那么和平时期记者们的最高境界应该就是财经报道。”这个观点或许有人不敢苟同,不过“以经济建设为中心”100年不动摇的政策,确实把经济发展的问题放在了视野的中心位置。
财经即财政经济,涉及经济、财务、会计、投资、金融、国贸、税务等诸多方面,财经报道的核心是金融。那么金融是什么?
“金融是货币的流通与转换,可以说是动态的货币经济学。”因为货币的跨时空运作,就产生了增值的需要。杜跃进给我们推荐了一本书叫做《金融的逻辑》——这本书是一个华人经济学家,耶鲁大学终身教授陈志武写给她女儿的,用最简单的说明方式把金融的世界展示给女儿。
杜跃进将财经报道分为了七个金字塔结构的层级,放在最基层的是市场行情,往上依次是产品、微观企业,中观产业、宏观经济,国际经济以及最顶端的思想。“经济参考报做的是中观产业及以上的内容,会涉及到少部分企业的报道。”
今年4月17日晚,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发布消息:华润集团董事长、党委书记宋林涉嫌严重违纪违法,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。而两次举报宋林的正是《经济参考报》的记者“王文志”,不过他是以个人名义进行举报。杜跃进说这种记者都很有个性,不会轻易屈从压力,“我对他们深度批评性的稿子,一面采取严格把关,一面让其做下去,毕竟这样的记者太少了。”
“市场和计划经济最大的区别是什么?”他又问。
“价格。”本科是国贸专业的M同学脱口而出。
曾经,我们过的是量入为出的生活,改革开放后市场有了地位,到如今,市场已经处于决定性的位置,政企分开,生产有了活力,经济能力也开始提升,我们需要管理自己多余的资产,变成消费者和投资者,产生了对信息的需求。
“那么,什么是信息?”关于信息,有100种定义。
中文系毕业的他,引用了哲学领域的解释:信息是不确定性的消除。
市场信息太过复杂,眼见不一定为实,更何况口头的保证。杜跃进举了广州房地产的例子,当时深圳的房产已经涨到了几万一平,广州市还是万元以下水平。市委书记或许是政绩需要,竟向群众们打了保票:“房价绝对不会涨!”,结果几年后,广州房产价格领跑全国。
虽然互联网的兴起在技术概念上消除了信息沟通的壁垒,但是信息的交换是彼此主动的过程,能不能给,给多少,不是渠道完善了就能够解决的。报纸有大量的社会资源,有实力获得或者确认信息,也有能力做科学的预判,“财经新闻致力于做增进市场透明度的报道。”
“涨不涨,不是听人一句话,需要自己的判断,但很多情况下,我们就是缺乏这样的能力,这时候就需要靠谱的财经信息来做参考。”
2001年ST深华源(现在变为沙河股份)的大盘波动相信经历过的人没法忘记,2000年一整年还在做预亏公告,大盘一路下跌,到2001年4月竟然变成了预盈公告,股票一路飞升,有4块差价之多。《经济参考报》对此分析,判断其为操纵股市,做了一篇报道名为《ST深华源:可疑的公告蹊跷的走势》。“当时公司来人公关,让我们撤稿,但是我让他们说明股市变化的原因,没有回复,那就把文章发出来了。”
“政经报道对上级负责,财经报道对受众负责,区别两者的标准就是报道的视角。”
杜跃进提到自己最先工作的《瞭望周刊》就是典型的传统经济报道,做的是政经新闻,眼睛是向上看的。而财经报道的眼光至少是平视的,对受众负责,考虑到受众的利益需求。
杜跃进拿经济日报和华尔街日报进行比较,前者的定位毫无疑问是政经报道,而后者对自己的定位是“八年级及以上的学生都能看的报纸。”把群体的年龄段放得很低,做的内容肯定容易读懂,但是专业人士也能够有所收获。
如果有人对你说“阿里今年有500亿的收入。”这个信息似乎对个体影响不大,但如果说“阿里赚了500亿,打算给10%的天猫用户发100元红包。”,这条信息就与我们的利益相关了。
“ 我认为财经新闻的性质是由视角决定,而非覆盖领域决定。”杜跃进认为我们给房地产老大做个访谈不算是财经报道,只有研究这个房地产公司的股票、财务报表等等与财经相关的东西,才算是财经报道。
“我们财经报道有两类受众群体,一类是专业受众,即那些专事投资或资本运营的人或者金融机构和中介服务公司;另一类是非专业受众,需要管理自己资产做理财的个体,大多不具备专业知识背景。”这两类对于财经的信息都有需求,“财经报纸文章要写得好,必须做到专业的看了能解渴,不专业的看了能明白。”
“用财经的视角看问题,至少这个时期,会更贴近本质”
如果要简述财经报道做的事,那就是“报道价格怎样波动,资金怎样流动。”而如果把这些解释清楚了,我们能够发现一些迹象,做出一些预判,对一些发生的事情也会有更好的理解。
“为什么美国愿意花那么大代价在中东发动战争?”这个原因很明显,就是石油,而石油的储备对于一个国家经济来讲是至关重要的。
不知道各位是否听过“克强指数”,不用怀疑,就是我们的李克强总理。英国著名政经杂志《经济学人》在2010年推出这个指数,用于评估中国GDP增长量,我们李克强总理看中国经济形势,看这三大指标:工业用电量新增、铁路货运量新增和银行中长期贷款。如果对外宣称经济增长迅猛,但是实际工业用电量在下降,这基本就是一个自我安慰,其他两个指标也是这样的道理。
杜跃进打趣说,在他们的办公室,所有的经济现象在编辑眼里就两个性质——“利空”和“利多”。所谓利空,就是能够促使股价下跌的信息,利多则反之。或许这样的职业敏感在我们看来还无法习惯,但是或许只有自己走上了这条路,才会有所体会。
文/林琰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