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3月30日,下午2点,加拿大28开奖预测结果官网大神新闻学专业大三的专业采访课堂。
今天的主讲人是葛熔金,东方早报/澎湃新闻的资深记者。
如果将上一期的主讲人聂磊旻,比作浓烈而富有情怀的咖啡,那么,葛熔金就好比一杯温和清香的茶,语速平缓,轻声细语,即便是讲到关乎生死的经历,也透着一份沉稳洒脱。但是,文静的外表下,却有着一颗特种兵一样的心。
所谓特种兵,就是担负破袭敌方重要的政治、经济、军事目标和执行其他特殊任务的特殊兵种。其单兵作战能力极强,适合在各种恶劣条件下,完成作战任务。往往是战争中决定战局的重要因素。
新闻调查,尤其是时政类的调查,在报道发表后,常常会引起极大的关注度,对社会的各个领域,都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。而葛熔金所选择的,正是这一类高冷题材。
作为特种兵,首先要练就过人的战斗能力。对应到葛熔金身上,就是游刃有余的新闻业务能力。
“在东方早报时,报道的时间,以天为单位计算;加入到澎湃新闻后,发稿的时间,就以分为单位了。在新媒体时代,稿子必须追求更快,更讲时效。”但在接触敏感话题时,采访的难度往往极大。“作为一名记者,我们必须要学会,在正面突破不成时,就采用迂回战术。”这样的实战案例很多,葛熔金信手拈来。
“吴英案”是葛熔金报道耗时最长、发表篇幅最多的一个事件,据不完全统计,已经发表了40多篇稿子。让他印象最深的,是二审的采访过程。
“当时,我和其他一些记者同行,希望能够进入法院采访到二审的相关信息,但是被告知该案采取闭庭审判。我就问法官,能不能以公民的身份参加旁听,不幸也被拒绝了。那怎么办呢?稿子一定要出啊。于是,我们就趁着中午人多眼杂,躲进了法院的厕所。这个案件是下午3点开庭,我们就在厕所猫了3个半小时。开庭之后,我们也不敢堂而皇之地进入法庭,只好在门外佯装工作人员,不停地走来走去便于偷听。”二审的报道,就是这样“徘徊”出来的。
讲到兴头上,葛熔金又回顾了当年采访“丽水强奸幼女案”的曲折故事。挨了三次“扫帚闷棍”后,葛熔金好不容易说服了其中一位受害者的家属接受采访。但是,由于涉案人员背景复杂,可能也是为了避免多生事端,当地有关部门一直派人蹲守在受害者的家门口,记者根本无法靠近。无奈之下,他当起了地形侦察兵,发现受害者家后边是一条小溪,无人看守。最后,他鞋一脱,裤管一撸,赤脚淌了一公里的水路,在凌晨一两点钟,偷偷地从后门潜入受害者家中。采访过程中怕被发现,他们连灯也不敢开,全程只能通过录音来记录素材。
长期的“战斗”经历,还锻炼出了葛熔金超人的“反侦察”能力。当谈到如何机智地应对“不可抗力”时,他向同学们介绍了三条关于“多准备”的经验。
首先,多准备几只手机。新闻记者有时也是一份高危工作,被非法拘禁或遭受暴力等等,时有发生。“要进行危险采访时,我通常事先会告知后方领导和同事。同时,我身上一般会携带两个以上的手机,万一其中一个被收缴了,还有另一个可以应急。”
其次,多准备几张存储卡。“有一次我出海采访,交替使用三四张SD卡,拍摄了大量照片。没想到我租用的渔船返航途中,遇上了有关单位的例行检查。他们查看了我的证件,得知我的记者身份后,不由分说夺过我的相机,非常有经验地取出SD卡,当场折断,抛入海中。然后把相机还给我,扬长而去。他们不知道,其实我口袋里还有其他存储卡……”说到这里,葛熔金露出了一丝狡黠。
当然,对葛熔金来说,存储卡还有另外一个作用,就是记录、保存采访时的相关资料,作为原始证据,以应对别人的投诉乃至诉讼。“我有三个500G的移动硬盘,里面存储了大量采访视频、音频。做记者千万不能有侥幸心理,特别是在报道负面新闻时,一定要有取证意识,及时采集、固化证据,避免被打得措手不及。”
最后,多准备几套脱身方案。比如,对某些高度敏感的题材,当地有些部门可能防控相当严格,你用身份证刚刚登记入住酒店,信息就已经在第一时间传达出去。随后的采访,你会举步维艰。这种情况下,有经验的记者往往是“隐身”的,宾馆房间肯定是请当地的朋友或者熟人,甚至线人去代为登记的。葛熔金举例说:“有一次,我要去外地采访,本来完全可以选择高铁出行。但是,高铁必须使用实名登记,为了不影响接下来的采访工作,我最后宁肯乘坐耗时较长的快客列车。”
当然,光是“能力突出”“智力高超”,还不足以成为军中精英。葛熔金用两件事解释了什么叫超然的心理素质。
“有次要出一条敏感新闻,上面施加了一定压力。单位领导问我,要不要撤稿。我说坚决不撤,出了问题我一个人担着。当时我想,当了这么多年的记者,如果真有事,大不了回家种地,日子照样过下去。”
“还有一次,我去温州文成采访特大泥石流。那天晚上,我们走了很久的山路,路上的泥水直接掩过了腰,最后当我们满身泥浆地来到旅馆时,还被旅店老板当成了乞丐。第二天看新闻,我才知道昨晚走的山路,一边是悬崖,而另一边是不断下滑的泥石流,而且地下还埋了两具遇难者尸体。”听到这里,同学们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为了给学弟学妹们压压惊,葛熔金饶有趣味地介绍了他的特种兵装备——偷拍手表,还讲解了使用方式,被笑称“采访的姿势很重要”。
两节课,时间很短,却浓缩了葛熔金整整十年的采访写作经验。临近结尾,他总结了他认为记者所应具备的专业素质。
“做记者,最重要的一点是勤奋。在调查过程中,一天采访8、9个点,很正常,只有从大量证据中抽丝剥茧,才可能接近真相。”
“做记者,不能对事件轻易下结论,给稿件留空间的同时,也是给自己留退路。”
“做记者,底线在于不要为了新闻而牵扯无辜的人。”